UmbertoSaba著同性恋小说《埃内斯托》(Ernesto)
根据阿波罗出版的、MarkThompson翻译的英文版译出
第四章
第2部分
现在我老了,我愿意以纯真和平静
来描画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
——RicordiRacconti
不几天,埃内斯托和男人坐在拉面粉的车上,从港口往回走,埃内斯托是去用户的店铺为怀尔德先生办事去的。他几乎忘了新学徒的事情,他很轻易地保住了自己的职位;他甚至把新学徒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自己的贴身男仆:他只要有了零花钱,又特别想花钱了,他就派他——不管是上午,下午或什么时候——去到附近蛋糕房,是怀尔德先生的客户之一,那里的蛋糕做得都很大,只是品质欠缺,去买上四个蛋挞——就是过去男人给他买过的那种蛋挞。他尽量和斯蒂法诺把蛋挞(如果这也算是他的优点的话)对半分,斯蒂法诺总是用过分热情或敷衍的客套表示感谢并拒绝,这无一例外,都把埃内斯托激怒。现在他用方言而不是意大利语跟他说话,并用“你”来称呼他,而且发现这个称呼对这个学徒来说很是合宜,他正小他一岁,就像个下级那样对他使用敬语。他肯定也会觉得“你”这个称呼很可接受,因为埃内斯托不喜欢他(他们的关系倒是处得非常融洽)他也就矢口不提这回事。
男人心情郁闷,他把男孩故意视而不见。可是,埃内斯托却感到非比寻常的愉快和轻松。他满怀钦佩的注视着的里雅斯特拥挤的街道中熙熙攘攘的人群。女人们的胳膊上提着购物袋或篮子,每个人似乎都很忙。他们坐在车上,随着街道上上下下,他现在看到的一线大海和满眼的山丘,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中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澈明晰。的里雅斯特是多么美丽的一座城啊,埃内斯托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想,我有幸生在这里(好像他能选择他的出生地一样)。这也是他有生以来就见过的唯一一座城,这可让他接下来备受打击。他记得他过去常常羡慕和他同校的一个运气好的同学,总是随父母一起去国外,度上一个长时间的假期,回来之后就有各种精彩的故事。他无可比较,于是他也就不知道他的判断有多准确。每一判断都暗含比较,也正是比较的不可能让埃内斯托不确定他是不是正确——实际上他是对的。
男人的郁闷,是因为自从那天埃内斯托折断了他用满怀爱意来“小小惩戒”他的白桦木魔杖(更确切的说,是为了释放看上去和这种爱不相区分的施虐因素)以后,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,除了工作外。埃内斯托去广场上雇工的时候,总是挑上他,但也就仅此而已。孩子们全都一个样,男人想,他们玩几次就厌倦了,你要不离开他们,他们就会离开你。可是他的伤痛远不止于此,他再了解不过,埃内斯托一直都是,也会持续是他阴郁生活的最不一般的病源。一旦失去他,就永远不可取代,天底下没有一个“孩子”能取代他。爱情的苦涩有时会尖锐了他社会地位的苦涩:埃内斯托之所以这样待我,是因为他是绅士,我是穷人,他每每这样想。但他误会了;除了男孩也把自己当成穷人这一事实外,他几乎没有社会地位差距的概念;也许他不会像和穷人交往那样和一个绅士交往。
的里雅斯特真美——这次埃内斯托大声喊出来了——Diem(就是他在学校坐他旁边、令他想要买西服背心的男孩)喜欢哪座城市,就随他喜欢好了,可哪里也比不上这里可爱……就在他为自己的城市感到自豪的时候,他猫起腰,驼起了背(他母亲经常批评他这一习惯)。我发育太快了,他忧伤地想,在他眼中比别人平均身量高些,就是缺点,也是他自称“丑陋”的一个原因。他重新坐直,痛惜自己并没有再矮上半个头。然后,他的灰眼睛就落在男人身上,他照例又把他的红头巾绑在头上。起初看到他如此沮丧,一定程度上让他很满足(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,尽管他从来没有想到社会层面的积怨);他仍旧对比他大很多的某人拥有“权力”,这让他感到由衷的满意,同时也满意于自己有了明证,对于爱他的人,人永远不会“丑陋”;接着他感到一阵剧痛,罪恶般的。一句话,他想大笑。
你就想阿里巴巴,他对男人说。男人瞪着他。
我可不是“巴巴”,你总该知道这一点,他反驳说,他错把这个词汇——在方言中是女孩的意思——当成了对这个男人当前状态的一种侮辱。
埃内斯托笑得更大声了,就像第一天他因为可可脂锥形物大笑一样。接着他解释了阿里巴巴是东方寓言故事中的角色,就像是三个王一样的故事,和女孩没有一点干系。
他和你做同样的工作,他补充说,头上戴着同样的红头巾。
读者需要了解的是,埃内斯托十三岁的时候度过了他平生最令他陶醉的夏天。他躺在唯一有坡屋顶的房间的大铜床上,渴望拥有一件西服背心,读着《一千零一夜》。他是如此全神贯注,甚至都忘掉了去海边游泳,而他一向都盼着去海边游泳。也就在这个愉悦的夏日,他的姥爷送给他乌鸫Pimpo。他观察鸟的习性所带来的新奇感,和他在童话故事中所激发的喜悦,融合在一起,令他无忧无虑,终生难忘。他尤其喜欢一个男孩的故事——他记不得男孩的名字了——他找到了他素昧平生的父亲:他身边带着他的奴隶,穿越国外城市的街巷,寻找他的父亲,经过一系列的冒险,这位父亲已经在同一所城市(巴格达或巴士拉)已经成了一个糖果零售商,他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他的儿子,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他还是一名婴儿。但是血缘之间存在着感应,也或许他受到了年轻男孩无与伦比的美丽的吸引,他请他品尝冰果冻,不要钱的,并发誓这是这所城市中最好吃的冰果冻,没有第二家。男孩有着极为严格的家教,不能吃家里以外的任何东西,不能和陌生人讲话,他的奴隶无论如何都不接受邀请。但是糖果商和男孩都跃跃欲试,糖果商轻易就说服了男孩如果被发现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惧怕。冰果冻太诱人了,男孩轻易就被说服吃了第二个。接下来他不顾尽管奴隶的恳请(他屈服了一次,现在完全听命于主人了),每天都想回到那里去。不如说,他现在出门来就是为了这一目的,不再有别的目的了。不消说,事情暴露了(一天下午男孩吃了太多冰果冻,吃不下任何晚饭,只好向母亲坦承了一切);奴隶受到鞭笞,鲜血直流,男孩的父母——仍旧深深相爱——再次找到了彼此,破镜重圆,一切要归功于冰果冻。当糖果商格外被男孩的美丽所吸引,说着话就要不由自主抚摸他,男孩有一番言辞,让埃内斯托格外受到震撼。男孩(大概也就是那个夏天埃内斯托的年龄)退后几步,命令道:不许过来,你只能看着,并在一旁侍奉。(埃内斯托想用天底下的一切东西去换取那个男孩的身份,哪怕只有五分钟。)那天晚上塞莉斯蒂娜太太很是心焦和烦恼,看着他沉浸于书中不可自拔;她给了他几块铜币,打发他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,给自己买个冰淇淋吃。他去了Tergesteo咖啡馆,这里正面朝向市*剧院(现在叫威尔第剧院了),盛夏时节这里往往在外面摆上桌椅。这里是一个古朴幽静的咖啡馆,很受富裕的商人们的欢迎,充斥着几乎都是上了岁数的人,还有一些遥远的土耳其人,戴着红圆帽,像《一千零一夜》中的人。埃内斯托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(噢那个男孩子该多么幸运!)只有侍应生注意到他,还忽视了他微妙的年龄,穿着非定制的衣服,把他当成一个成年人对待,就像一个十足的绅士,向他鞠了一躬,呈上了镶银边的菜单。他小心翼翼的挑选了“小份冰淇淋”。(侍应生从来没有想到要为他免费奉上第二份“小份冰淇淋”……)至于那里的商人,戴红圆帽的人,还有那样的冰淇淋,只要他还活着,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,只有这个咖啡馆能激发他的幻想,在他内心深处他仍旧在读着《一千零一夜》(他当然还保存着被法国人Galland删改得面目全非的版本,意大利版本是正直而有公益精神的AdrianoSalani翻译。)于是,那个难忘的夏天男孩不仅发现了东方被称为一个乞丐的梦想,被赋予了舍赫拉查德组曲的声音(拿破仑从另一层面定义东方,他形容真正的东方,也照例说得很对,是一条怪物),而且还被赋予了法国十八世纪的优雅。只是他当时不仅没有意识到这两点,也并不懂得他当时有多幸福。多年之后,当他意识到这些事情——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——他身外和身内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,以致于那些本应给他慰藉的记忆,和当下的苦恼一比较,却满含着痛苦。
男人对于童话故事的兴趣(不管是东方还是非东方)都很有限,就算埃内斯托讲给他听英雄阿里巴巴和芝麻开门,也是枉然。不过,他还是很高兴埃内斯托跟他说话了,不管主题是什么:仿佛他们的旧时光回来了。
你忘了我们在一起做过的事情,而且还很欢喜?他问道,能够感知他声音说到最后有一丝苦涩。
你跟我说人们因为做这种事情,最终都沦落到住监狱,埃内斯托用或真或假的庄重口吻回答。
这一次这个论点并没有影响到男人。
上帝会惩罚的,埃内斯托找补说,他这话是彻底的虚伪,因为有他坏品行的表兄给他做光辉的榜样,他在第一次手淫的那天,就失去了信仰。如果他告诉男人他已经和女人做过了,并且在努力攒钱打算第二次去找坦达(他想更加有意识地体尝一下他第一次就强烈获得的快感),可能会更加成功的从男人手中脱手。男人并不是不喜欢女人,但他从未和她们睡过,如果他知道了埃内斯托和女人睡过,他可能就不再渴求他了。
你要是愿意的话,男人继续说,我就去跟他老板说我弄破了袋子,需要缝补。我们就把这个当借口,我们还在老地方……
你疯了,埃内斯托很焦急。接下来你还想开着门做呢……
就只有马车夫,他需要盯着马。我只想摸摸你……我很快就射,我保证……
他不仅说得很小声,而且还满含乞求,真的是乞求施舍的姿态,埃内斯托(他不想折磨男人,甚至还有些怕他)被他说动了。
好吧,他说,现在不行的话,就午饭后。但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——未完待续
王浩成